从符号学的角度出发去分析妈祖蔗塔符号的能指和所指及其丰富的内涵意义和外延意义；并从符号的释码角度去解读其在融合不同文化背景下受众认识差异中的独特表现，挖掘其在跨文化交流中阐释和表达自身文化、塑造和统一不同文化背景中受众的认识等重要作用。

2009年9月30日，“妈祖信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成为我国首个信俗类世界遗产。这不仅标志着“妈祖信俗”这一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同，为人类共同拥有，同时也标志着妈祖文化从妈祖的故乡——莆田、海峡两岸、海外华侨华人聚居地走向世界。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俗符号、妈祖信俗符号的十大表现形式之一的妈祖蔗塔以其丰富的文化所指、独特的造型体现着中华民族文化心理和文化精神。本文拟从符号学的视角入手，分析妈祖蔗塔符号的能指和所指及其丰富的内涵意义和外延意义，并从符号的解码角度去解读其在跨文化传播和交流中的作用和意义。

一、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能指和所指

虽然符号学是一门创立于20世纪初的新兴学科，但是人类对符号现象的关注和研究源远流长，符号与人类的文明，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我们身处于一个符号的世界，我们的思维、语言和交际都离不开符号。著名的西方符号学家恩斯特·卡西尔(Cassier，E)说“人是符号的动物”。他认为“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人类活动的传播表现为符号的交流，而符号又总是和一定的意义联系在一起。在索绪尔的术语系统中，“符号是指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能指即符号的表达面，所指即符号的意义面。它们是符号的一体两面，不可分割，但是它们的关系又具有任意性(arbitrary)。因此，符号具有丰富的内涵意义和外延意义，所谓对所指事物的特征和本质属性的概括就是内涵(connotation)，而观念及符号所指示的事物的集合则是外延(denotation);内涵是对一切外延特征的概括，外延是内涵表述的具体性。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内涵和外延，很有必要对其符号系统的能指形式及所指意义进行系统的分析。

妈祖蔗塔背后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妈祖即林默娘为了救在出海捕鱼中因天气变化而迷失在海上的乡亲，点燃了在半山腰的自家茅屋，想以烈火作为导航灯引导乡亲们返航，但茅屋烧尽，仍不见乡亲们的渔船返航，她就将自家的甘蔗全部砍下来堆成一堆点燃。因甘蔗糖分高，燃烧后火焰也高，乡亲们见到火光后找到回家的方向并顺利返航，避免了一场海难。蔗塔是人民百姓的“航标塔”、“灯塔”，它彰显了妈祖慈悲为怀、甘于奉献的美德。隐喻妈祖用她的生命之光，照亮了茫茫大海上的每一条弯弯曲曲的航线，照亮了一条条平安回家路，是千千万万百姓最贴心的海上“保护神”，是航海人的精神支柱，这就是妈祖蔗塔符号系统最初的能指和所指。后人为了纪念妈祖，就在每年的元宵节用甘蔗搭建蔗塔，其所指从“保护神”、“导航神”的象征演变为后人祈求生活如蔗塔中的甘蔗一样节节高升和崇尚“和谐至上”的生活理念。这样，蔗塔符号系统的所指跨越不同的时空而发生了变化，它的能指由最初的实物形象转向抽象的艺术形象(所指)，并成为传播传统文化的符号载体，承载着民族文化的积淀，蕴含着丰富的所指。

二、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内涵意义和外延意义

符号是文化的载体，文化的创造和传承是以符号为媒介的。由于文化差异，人们主观赋予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联系形式也有所不同，因此，不同组合的符号及其交叉运用在跨文化的传播中会形成不同的符号系统，并传达着符号与内涵、表达与外延之间的不同关系。妈祖蔗塔符号系统，从内涵到外延都体现了助人为乐、热爱和平、热爱生活的妈祖大爱精神。

(一)妈祖蔗塔符号系统蕴含丰富的民俗符号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民俗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文化现象，它反映着一定社会、民族的经济、政治和宗教等文化形态。因此，民俗符号作为民俗的表现体，是用某一个民俗事物作代表，来表现它所能表示的对象，并由相应背景中的人们做出公认的解释，指明其含义或概念的一种特殊符号[3]。可见，民俗符号具有通俗易懂、反映本土文化的显著特点。而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设计体现了“塔”文化与传统民间艺术的融合。

塔是宗教的建筑物，我国的建塔历史是从佛教传入开始的。妈祖蔗塔是莆田民间泥瓦匠陈阿六依据自己平常工作中积累下来的砌砖、盖瓦等技术经验，结合我国塔的建筑造型层层搭叠而成，它是以特有的民间艺术能指形式再现塔符号系统不断上升的象征意义。妈祖蔗塔是历代妈祖庙会活动中逐渐形成的独具特色的民间工艺，它象征着民众崇敬妈祖，向往美好生活的所指。

(二)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内涵意义

每年的元宵节，蔗塔的传承人在福建莆田涵江的延宁宫(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妈祖行宫)的前后殿的天井上搭叠蔗塔(见图1)。蔗塔分塔基、塔身、塔顶三部分。塔基是由八角形的果盒为底座，并在天井上方平正挂八角型顶板。正中则垂下“千金坠”，与果盒正中点相对，再把顶板八角用红线与果盒八角相串。这九条线就作为搭叠塔身标准线，如泥瓦匠砌墙牵线一般。八角形的底座寓意“波澜壮阔的大海的四面八方”，这一能指源于自然界，其符号的所指意义由此延伸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象征。

塔身是整个蔗塔的主要部分，全部选用糖份高，质地硬的甘蔗搭叠。莆田自古产蔗，甘蔗在莆田传统民俗中用途很广，象征甜甜蜜蜜，凡神灵供品、婚嫁喜庆、小孩满月及老人祝寿等都会用到甘蔗。甘蔗蕴含着“生活节节高、节节甜”的丰富所指意义，成为人们传递美好情感与祝福的一个指示符号。因此，用甘蔗节搭叠而立的蔗塔由一种普通的实物演变为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塔顶部分是一个八角形的木板，上叠四个福桔(下三个上一个分两层)，插着有吉祥语花样的红色剪纸(俗称“纸花”)，再插上“三春”，其为纸扎的一种，中间有两胖孩儿，上有红色华盖，下有红花绿叶，象征迎春纳福的所指意义。总之，妈祖蔗塔符号系统中所包含的丰富的民俗文化表现形式，是文化价值体系中特殊的所指意义的集中反映，是妈祖文化的深厚底蕴与妈祖大爱精神的体现，也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的展现。

(三)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外延意义

外延是指符号具有的那些特定的、显在的或者常识性的意义，探讨的是与符号和指称事物之间的关系有关，其在文脉中是直接表现的“显在”的关系，即由作品的表面形象直接说明作品的内容本身。外延意义表示的是符号与事物间的代表性关系，是被人们公认的、约定成俗的，是人们能够利用符号进行传播的基础。每年的元宵节，蔗塔的唯一传承人谢玉章和他的助手陈文龙都要花上至少三天的时间完成整个蔗塔的搭叠。蔗塔其造型美观大方、富丽堂皇，不仅体现了莆田广大妈祖信众的审美意识，展现了莆田民间艺人的高超技术，也为广大人民营造神圣、吉祥、和谐的节日气氛，为元宵佳节增添了华丽的色彩。

三、规约符号在妈祖蔗塔符号系统中的运用

符号的外延意义和内涵，都源于符号所处的社会环境或文化背景，即社会的文化理念、心理结构、意识形态等方面。因此，从符号学的角度看，艺术作品的编码应当把不同文化背景的欣赏者的欣赏环境和文化差异考虑在内，并在艺术作品所指上尽可能地展现出来，从而使得编码更通俗易懂，更能降低受众的理解难度，符号的规约性正是起到了这种作用。所谓规约符号是指与所传递的信息无任何联系的，仅靠约定俗成而形成的符号。妈祖蔗塔符号系统设计中采用了色彩符号和数字符号这两种规约符号，使其更具有易读性、约定性和跨越性。

数字规约符号体现为“360”的使用。妈祖蔗塔中的蔗节搭至塔顶一般是360层，每层要求平衡，使蔗塔更牢固美观。“360”代表全方位的意思，既蕴含着妈祖这一海上和平女神及时、全方位地导航海上船只、保护航海安全的所指，又旨在全方位地传播热爱和平、关怀生命、济世助人的妈祖普世精神，也传达着人们百姓祈求生活一帆风顺年年好、幸福指数节节高的美好祝福的所指。妈祖蔗塔符号系统巧妙地运用了“360”这一数字符号，使其所指意义更通俗易懂、简单直观。

色彩规约符号的使用体现为对传统红色和金黄色的使用。搭叠蔗塔要错杂颜色进去，首选红色，把蔗节用“食品红”染上红色，在塔身底部要叠三条红色的玄纹，塔身叠红色吉祥语，如“妈祖赐福”、“吉祥如意”、“上元祈福”、“欣赏元宵”等。红色所指为喜庆、吉利祥瑞。蔗塔选用的蔗节是淡黄色的，在塔内灯光的照射下，整个蔗塔金光闪闪，灼灼生辉。金黄色所指为灿烂、辉煌和神圣。红色和金黄色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有明显积极意义的色彩，所以妈祖蔗塔符号既具有传统的民族性，又具有通识性，为大家所接受。

四、妈祖蔗塔符号系统在跨文化交流中的作用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人们经过长期创造而形成的产物;同时文化又是一种历史现象，是社会历史的积淀物。从事跨文化研究的荷兰专家Greet Hofstede曾把文化形象地说成“mental software”和“the collective programming”。正是他这种“心灵软件”、“集体程序”使得每个人都成为自己文化氛围熏陶下的产物。因此，成功的跨文化交流必须坚持文化的特殊性和普遍性相结合，即在传播自身文化的同时，也要寻找共同的符号，传播共有的价值观念。妈祖蔗塔符号系统中采用民俗符号和数字、色彩等规约符号，不仅能指中国的传统妈祖文化，而且所指在释码方面也传递着不同文化背景中受众所持有的共同价值观念。因此，蔗塔的编码充分运用了交流的灵活性原则，在跨文化交流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阐释和表达自身文化

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表义功能体现在对符号自身文化的阐释和表达上。展示和传播自身文化是跨文化交流的目的所在，世界上任何一种文化在自身的发展和传播中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传统，拥有自己独立的符号和符号系统，并用共有的价值观念和行为规则来约束和聚合不同文化背景的受众。2009年妈祖信俗申遗的成功为妈祖文化走向世界创造了有利机会，作为妈祖信俗的代表之一妈祖蔗塔，其符号系统的外延具有象征性和隐喻性，不仅体现了中国传统妈祖文化在情感表达上的委婉和含蓄，而且也传达了妈祖文化的思想和情感。可以说，妈祖蔗塔显示了妈祖文化的特殊价值。

(二)塑造和统一不同文化背景中受众的认识

妈祖蔗塔符号系统的认识功能和交流功能体现在对不同文化背景中受众的认识的修正和统一上。在跨文化交流中，一种文化的成员对其他文化或文化下的人和事物容易产生思想认识上的误区和偏见，即所谓的“刻板印象(stereo type)”。“刻板印象”普遍存在于不同意识形态的文化交流中，这一负面现象给不同文化间的传播和交流带来了不利因素，但是妈祖蔗塔符号系统通过视觉符号的有效组合及色彩的搭配，向世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受众传递着人们的共同心愿——追求上进、热爱和平、人与自然和谐统一。所以，妈祖蔗塔符号在跨文化交流中使不同文化背景中的受众产生认识上的共识和情感上的共鸣，拉近人们的心理距离，消除民族隔阂和沟通障碍。

总之，从符号学的角度对蔗塔进行解读的目的在于通过符号的能指来解析其文化内涵。妈祖蔗塔符号作为妈祖信俗文化的载体之一，蕴含着丰富的妈祖文化内涵，反映了中华文化的民族特色，也象征着中华民族文化中固有的凝聚力和融合力，在妈祖文化的对外传播和交流中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来源：长江大学学报